梧下不知秋

(无法理解的古怪鸣叫)

【钟空】荒外有眠龙

*520贺文


*失落文明之神钟与域外探索者空


——


    眠龙山脉说是山脉,但其实是由一片连绵不绝的怪石组成。


    那怪石高耸入云,远看像一片错乱尖锐、直指云霄的长枪,但每一块都极为庞大,充满了难以攀爬、超出想像的恐怖棱角和骤然延伸的陡直岩壁,通体呈现一种绮幻的鎏金,每当金乌东起,此起彼伏的山石就会折射出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成为闻名世界的变幻莫测、光澜涌动的“黄金之海”。


    吸引空这位足迹广范的旅行家的,不是它无人征服的凶名,也不是山脉之后的神秘。自他来到山角一座古老城地,夜深人静之时,他一直能听到一种隐秘的轻吟。


    低沉如万千野兽嘶吼、却又清越如山间百鸟合鸣,本该相互冲突的声音奇妙的融合,竟有种森罗万象尽纳其中的磅礴之感。


    但,这呼唤总是朦胧而虚无,仿佛穿透了凝固于亘古的历史长河,将近消亡,却依旧执着的传唱早已为世人遗忘的诗篇。


    “那是帝君的龙吟,不过并没有什么意义,”当他将他遭遇的讲给一位年老的阿婆时,她摇了摇头,口齿不清的缓慢说道。


    “祂只是在叙述,祂曾经存在的国度。”


    “很久没有人听到祂的声音了,如果可以,到山的那边去吧。”


    “山脉的那边有什么?”属于旅者的好奇让他心痒难耐,他曾与夜晚显得缄默内敛的龙眠山脉遥遥相望,所有光华收拢于山体,它们变成了更为深沉的暗金,那远古神灵的呓语在山脉中回响、传入他的耳朵里,不知沉淀了多久的神秘韵律令他折服,同时也激起了他强烈到极点的探索欲。


    “山脉那边是神明的尸骸。”


    “国度埋没于庞大的神躯之内,一切笼罩于混沌的黑暗,灾难发生前祂将所有子民吞入腹中,却没料到自己的死亡,所有人亡于自己最敬爱的神明体内,凄厉哀嚎的亡魂日复一日用怨念冲击着神明的尸骸,于是国度上方落着永不停息腥臭腐败的赤红的雨,那是神的血。”


    神话般的画卷在他面徐徐展开,他有些目炫神迷。


    不知何时,那些顾虑和犹疑被他完全抛弃,或者说是忘却,只剩下了一个愈发强烈的念头。


    翻越眠龙山脉,亲眼一见遗留在时光中文明。


——


    空没有想过翻越山脉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肉眼看来嶙峋崎岖的突起真正攀爬起来如拾台阶,近乎垂直的光滑岩壁几乎没有见到,大多都落脚点众多、坡势平缓,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旅行者来说,难度相当于无。


    他登上至高点,厚重云层孕育着金色的裂缝,阳光从中穿透,留下一道道圣洁的光路,他凝视着远方天幕,其底端与群山的交界线之间,是背光的宏伟国度。


    没有铺天盖地的神明尸骸,没有永恒不变的黑暗与血雨,那是从古至今都沐于辉光的古老文明——由人类创造出的、史诗般的建筑群。


    空继续前行,不过是向下。


    在一天中最明亮而炽热的时刻,他终于置身古迹。


    层叠的飞檐、木质的琼楼,每一片瓦砾间爬满了苔藓与蕨草,生机盎然的寄生藤占据了本该由人类演绎的角色,带来了一种别样的、介于静谧与鲜活之间的别样氛围。


    整齐排布的青砖多数已经开裂,黑色的污渍填充了每一条缝隙,台基与墙根可以看到积年累月、已经很明显的霉斑水痕。


    他停在了一座石像前。


    时光磨灭了祂多余的纹饰,雪白的长袍上唯有青藤作为点缀,风雨腐蚀了的面容,明明尤如雾里观花,却莫名的透露出一种沉静通透。


    亲切感油然而生,当空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触碰了这座石像。


    水波一般平滑细腻的暗金光芒亮起、蔓延,又很快的沉寂下去,他原本疲惫的精神重新变得充盈,一种极其温暖舒适的感觉遍布全身,这是十分神异的事,空有预感,这转瞬即逝的光带来的力量,完全可以令枯木逢生,甚至生化白骨。


    “神像的恩泽……眷者,许久未曾见过了。”


    这声音诡异的听不出年龄,放在年轻人身上十分合适,但如果是老人口中说出,好像也并不违和,如切如磋,低沉而温润。


    那人不知何时便站在石像旁,仿佛一块万物诞生前便已存在的岩石,它一直都在那,周身气机已经与环境完美的融合,但当你注意到他时,便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君子如玉,这个词仿佛是为他而造。


    “你是谁?”空注意到了对方的服装,那是一身上衣玄黑、到下摆逐渐变得金黄的长袍,随着阳光照射细微的角度变化,偶尔能看见某种多鳞生物的精美暗纹一闪而过。


    这完全不像现代人的服饰,但或许是对方的目光过于平静温和,他并没有过多的警惕,相反,好奇带来的疑惑快要溢出他的脑海了。


    “你可以叫我……钟离,”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停顿了片刻,不过很快,他就将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石像之上,“神明眷顾的人可以在神像中获得珍贵的馈赠,但十分有限……不过那已经是曾经了,现在还能获益的,估计只剩你了吧,如此,便不用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如果有需要,请随意取用。”


——


    “你是神?你是鬼?你是人吗?你一直在这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叽叽喳喳的金发少年吵闹得像那些总是聚集在一起的、圆滚滚的团雀,却又根本不如它们那般胆小机敏,求知欲旺盛的让人难以招架,神明的馈赠他惊叹过后便不再理会,他眼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比旁人趋之若鹜的力量更为重要。


    “非神,非鬼,非人,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只是一个被天地遗忘而留存至今的残余。”


    曾经的华丽繁荣到现在只剩下满城影影绰绰、不知来源现实还是梦中的回响,曾经建筑上应用到极致、近乎于道的彩绘,如今已经尽数脱落,零散的碎片无法掩盖衰落的本质,反而更显苍白无力。


    并肩走在清冷的青砖长街,跨过已经失去柔润光泽的汉白玉台阶,蜿蜒的回廊檐角垂下了青翠的爬山虎。


    他们本该漫步于热闹的人海,享受属于凡世的喧嚣与烟火。


    记性太好,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千万年来……或许还要更久,钟离一遍又一遍行走此间,他早已习惯这种死寂,如今,走着熟悉的路,身旁却多出了不熟悉的脚步。


    他走路讲究“凡步行,须端正,不可疾走跳踯”,这少年倒好,随心所欲,轻快活泼,时快时慢、或急停、或跃步,凭心而动。


    “旅者,过来。”他突然叫住少年。


    空问头望去,只见这位钟离先生手上拿着一只颇为精巧的吊坠。


    造型华美的金线箍着金黄的不知名棱形石块,通体纯净,不染杂质,正中央浮现出很像云雷纹、但又更加方正威严的纹路,不像后天雕琢,更像是天然形成。


    他第一眼就爱上了这枚漂亮的吊坠,在钟离示意后,忍不住伸手想要接过——


    诡异的轰鸣突然响彻脑海。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丑恶扭曲起来,渗着古怪粘液的金石延伸出无数漆黑纤长的丝线,随着他的接近,它们仿佛找到了方向,想要缠绕上他的躯体。


    空猛的抽回了手。


    “咚——”


    吊坠落在地面,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声响。


    钟离沉默片刻,弯腰将其拾起。


    “对不起钟离先生,我、我好像突然有点低血糖。”空有些尴尬,眼下的场景十分微妙,就好像他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戏弄了这位给他十分有学者感觉的长辈。


    他使劲敲了敲头,想要将刚刚闪过的那幅诡异情景忘却,并且重新伸出手,试图挽回自己刚刚的失礼。


    “不必勉强,”却见钟离反手就将吊坠收起,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仿佛没有丝毫挂怀,“如今满地疮痍,旅者,你来的不是时候。”


    “天上群玉阁,十二楼五城,”他仰头看着天穹,“登其而望,百川尽收。”


    仅仅是听这句话,就能想象到那幅辉煌光景。


    “那如今群玉阁在什么地方?”空忍不住问道。


    “毁了,”他闭上赤金的双目,依旧难以掩饰其中疲惫,“大厦将倾,拼尽所有,终难逃被碾碎的命运。”


    “也罢,往事不可谏。”


    “但来者犹可追。”常年旅行,知识丰富,或许存有安慰之心,空开口接道。


    钟离睁开了眼睛。


    “我已无来者。”


——


    旅行者总是那样热情而善良。


    不再探寻那些或许会令人悲伤的过往,他开始讲述自己旅行过程中的所见所闻,也有无助甚至痛苦的时候,但他的故事中更多的,是从不同的文化中感受到的美好,它们或自由平等,或古韵悠长,或压抑动荡……但相同的是,都那样独一无二,释放并传播着属于自己的璀璨光芒。


    他们坐在一处重楼屋顶上,日落下的失落国度有一种永存于黄昏的美感,空不再说话,他近乎痴迷的看着这这一刻。


    我存在过。


    这或许就是一个文明的最终答案。


    “钟离先生,”但他还是决定开口,“跟我一起走吧!”


    “你已经守护了它许久,但不要陪着它腐朽啊。”


    “走不了。”钟离转头看着他。


    在逐渐变得昏暗的光线中,赤金的眼眸逐渐沉淀暗色,他的目光渐渐失去了温度,就仿佛锻造炉中的黄金冷却凝固。


    圣洁悲悯的重瞳,暴露出一种神性的漠然。


    太阳彻底消失在群山之后。


    预告危险的神经在疯狂嘶鸣,似乎在很早的时候就被强行压制,当它终于被释放之后,太过强烈而绝望,空恐惧到极点,喉咙中无法溢出一丝音节,灵魂深处却传来阵阵哀嚎。


    一切都变了。


    极其混乱的黑暗笼罩了整个国度,不,应该说,这黑暗一直便存在,腥臭难闻的雨不紧不慢的飘零,他伸出手,只看见了满目腐朽的红。


    从踏入此间便侵蚀身体雨,在这一刻终于磨灭了他的所有行动力。


    “这是神之眼,”那人举止依旧斯文有礼,他重新将那枚吊坠取出,低头温柔的系在空脖子上,“曾经是责任和力量的象征,现在,勉强可用作契约。”


    空无法拒绝了。


    他的精神己经崩溃,陷入在无休止的癫狂和无理头的慌乱不安,旅行者引以为傲的冷静和理智已经在那无尽的疯狂漩涡之中消磨殆尽,向着那苍白的死色堕落、下坠。


    失落的国度没有天空,那原本是苍穹的地方,只能看到神明腐烂朽坏的尸骸。


    “对不起,但我提醒过你。”


    自来到国度之后便再也没听到过的龙吟,突然贯穿耳膜,原本模糊的声音变得极为清晰,不断放大、回荡,慢慢的,其中含义直接被他的精神所理解。


    [趋矣,勿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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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出炉的抹茶黑巧克力,请大家享用。


有请下一位厨子@wen(咕咕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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